餘香

     那是在五月尾巴的事。

時間，慢慢被大大的圈吞噬
騎著馬，奔跑在荒涼的城市里
被分分秒秒分化，再化為烏有
我，快馬加鞭試圖追趕上她
左手爪住，右手已被她掙脫
像手中的幼沙，溜走而不著痕跡
緊張的心情不斷在流沙中倒數，倒數，再倒數、
很怕趕不上那些該溫習的內容，但明顯的，我的確趕不上
顧及數學的感受，又忽略了文學的耐性
顧此失彼
難堪，難受

     被miss 胡一逼再逼，像梁松被逼上虎山行那般，猶如在鋼線上走動了。心裡不小心萌生了惡念，怎麼她變成虐待狂了呢？中五最後幾個上課日子都不讓我們好好過。。。每天上學，放學都怕經過被人稱為地獄的教員室。

     五月最後那天，我要還文學節報名的表格。經過那黃色門口，從小小的玻璃窗看到她，坐在椅子上，一個人靜靜地吃她帶回校的鐵飯盒。她依然是那位高貴大方，舉止溫文有禮，優雅靈氣逼人的miss 胡。不過，此刻，卻多添幾分憂愁。她那雙眼角凝聚了哀傷，沉重。就算眼前是美味可口的飯菜，她都食之無味，心裡想的是別的事情，擔憂著她所擔憂的。每一口都是帶著憂心，我想，她乖乖就範吃飯不是爲了她自己，而是為了我們。

     我還為自己而憂心。趕回家溫習她最後給的功課，卻感覺是一種負擔，重重的重擔，而不是自己的責任。這不是學生該做的分內事么？怎麼卻倒吊是她催逼我們去做自己的事呢？我承認我是一個很不乖，很懶的孩子。別人踢一腳，就動一下，別人不催不逼不踢，我就真的原封不動。

     看見她空洞無神的雙目，嘴角一點笑意也沒有地呆呆一個人吃著午飯。肉身猶在，三魂七魄早已飄到外太空和屈原遊歷天庭里的古物了。她是一位擁有幸福美滿，甜蜜於一身的太太。從她教書，談話的言語之中，她的確和別的老師不同。她有要求，但必定是有效率的完美主義者；她溫柔，平時說話，講課都平緩，聲線慢慢悠悠地鑽進我們耳朵中，但有時候也會快得連我們也想像不到；她平和，就算平時我們很不乖地不交她交代的功課，她都沒有強烈地責備我們；她像一位小孩子，跟我們聊天會不著邊際，東至北，上至下，東方至西方都會聊得上；她寬容，對著她一次又一次的原諒，我會覺得非常愧疚，心裡會不平衡，感覺像犯了罪一樣；剛開始問她問題的時候，我會無所適從，她解答的，都是open end答案，或許我之前太過刻板做事，永遠只跟著一個模去，所以完全無法捉住她說的話，也無法消化。但漸漸讀文學下去，認識文學這位女朋友，認識miss 胡的為人，開始明白她說話的態度，意思，也跟得上她的思想。

     我沒有去敲門叫她，只站在門外等，想她好好吃完一頓飯。結果直到時候要走，她還吃著。我不好意思去打擾她，只把表格悄悄放在她的簿櫃。

     看見碗子里準備添加水已風乾的玫瑰干，想起了她。那份餘香，優雅地飄在半空中。我喜歡轟轟烈烈，但更喜歡那份淡然，靜止，幽然的美麗。它更使我沉醉，沉淪。